ロシア大電球。

珍惜天賦,保持悲憫。

 

さよリサ./貓

讀國中的時候,冰川紗夜常獨自到學校不遠處的一間書屋裡去,鋪面也不大,但是足夠清凈,有時會播放輕快的吉他小曲,有時是流行的單曲用木吉他彈奏的錄音。




閱讀和音樂對於冰川紗夜來說,已經是足夠的消遣。




那個時候她正像期盼著聖誕老人派送禮物的小孩子們一樣地興奮,悉心攢著零花錢,期待擁有自己的一把吉他。她偶爾看書時會出神,聽見正播放的是貝多芬的《月光》時不免會很難得地感到激動,這是她最愛的曲目。






書屋也隨著顧客的需要將服務多元化,例如也提供小食。週末來到這裡點單一些甜食,是冰川紗夜給自己最大的慰勞,俄羅斯風味的砂糖薄餅,一定要沾上蜂蜜。她總覺得自己的口味有些偏向東歐,同學還開玩笑地笑她皮膚太白說不定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基因呢。




——懂得滿足的人就越能感到幸福,比如熱騰騰的一杯半糖可可,光是捧著它都能在書屋裡賴上一整個下午。




來的次數愈來愈多了,待的時間愈來愈長了,會和店員們打幾個照面、或者是熟絡地知曉冰川紗夜的喜好:推門時她甚至不喜歡太重,即使搖鈴會叮噹作響,她也會細心地放輕力度,因此冰川紗夜到來的時候,進門鈴聲總是格外小巧又清脆;不出意外的話,進門右手抵著書櫃的一個座位一定是她的,因為她很喜歡頭頂那扇透氣的小木窗裡偷偷溜進來的幾束陽光,映得書本的紙張發亮,暖意甚至,生機盎然;還有,其實冰川紗夜很喜歡吃炸薯條,這裡的網格薯條也很有人氣。






記不清是哪天午後,冰川紗夜推門踩著絨絨的地毯在書架上拿來一本茨威格的《Fear》準備來到她的固定卡座時,抬頭見到一隻貓正懶洋洋地伏在她的座椅上。




這只貓看去像是一隻布拉多爾,布偶貓,但還摻雜著其他的特徵,使人無法辨別品種,似乎血統並不太純正。但它看起來又是那樣地平易近人,鬍鬚就像它鬆軟的長毛一樣地搭在皮質沙發上,它將爪子同肚皮都藏在下方,緊貼著軟墊抬起它傲人的小下巴打一個長長帶有倦意的哈欠。




冰川紗夜覺得最是奇特應屬於貓咪的眼睛。




按理來說布拉多爾的瞳色越是純凈越是湛藍,品種應該越是純正罷,但這只貓咪的眼睛卻驚異得令冰川紗夜說不出話來,也無法嚮前一步。






那時是十二月中旬了,商鋪的玻璃門上都貼上了聖誕節的貼紙,小廣場和商店街裡佇立著大大小小的綠色聖誕樹,掛滿晃花眼睛的小禮盒與蝴蝶結,奏響熟悉又聽不膩的歌謠。




貓緩緩地將扁平的頭頂從沙發上探出來,繼而是短小還有一點凹陷的鼻子、圓形充滿水汽的吻都、深棕色V形狀的臉紋和頸部抬起來時露出的豐滿被毛。




太陽像是貼著地面爬著起來的,陽光攀上積雪的枝頭將金光送給未霽的雪花,飛舞而旋轉,藉著光芒染上金邊。而光束也從容大方地將柔和的亮帶給冰川紗夜座位上的貓,它的一半的乳白色毛髮被映得泛起光亮,光芒擦過一根根細毛,擦過貓身上大片恰到好處的鞍褐色斑紋,擦過靈巧的小肉鼻,打在與斑紋相同色彩的深色的雙爪上。




它的眼睛先前泡在光斑的陰影裡,呈一片深邃的橄欖色,而後當它探起腦袋時,像是光束越過了撒哈拉沙漠、翻過了喜馬拉雅的山巔——不遠萬里,只捨追尋,舞臺的聚光燈是它的托稱,萬物為它怒放凋零——照進密林裡一片自源頭緩緩淌來的湖泊,湖泊裡流動著綠松石一般顏色的波水,平靜得像一面淺綠色的鏡子映射出冰川紗夜的臉龐。




貓的眼睛不是清澈得像蒼穹的湛藍,而是神秘的綠湖漾著一片波光綠影,浮生若夢,令人暢想萬千,這亦是它最迷人的一點。






冰川紗夜輕輕地靠過去,不想驚動趴著的貓。貓好像不太識趣地醒了,本以為它就要跳下來走去,帶走冰川紗夜所有的期待,但它沒有。它邁著小巧的碎步繞過了一旁的棉服外套,踏上冰川紗夜的大腿,在黑色的包臀裙上睡得很安逸。




冰川紗夜是犬派的,她從小對遇見的每一隻犬類都移不開眼,她想養只狗,在買了吉他、結束學業之後,因此她對貓並沒有什麼過多的瞭解。




她輕輕地按揉貓的額頭,用手掌來撫順它長長的毛髮,布拉多爾的毛雖長但柔順得不會打結,它一定遺傳布拉多爾的基因多一些。






往後的日子,獨來獨往的冰川紗夜會在她的在校時光裡想起這只貓,每當她想起來的時候,腦海裡都會首先浮現出貓的眼睛,深邃的密林,熱切的島嶼,她放課後就一定會去那間書屋。




貓的出現讓冰川紗夜的活動又豐富了不少,因為她意外地發現,在外人看來並不太近人的自己在這裡卻很是受到這只貓的歡迎。貓多數時候很安靜,但等到冰川紗夜獨特的清脆鈴聲響起時,它總是會從門口的窩裡抬起頭,軟軟地叫一聲,並且跟在她的身後,最後一如既往地跳上她的雙膝,陪伴她度過一段閱讀的時光。




貓很喜歡用它的鬍鬚一側的臉蹭冰川紗夜的手掌,冰川紗夜發現它的項圈上印著粉紅色的兔子,並且它喜歡亮晶晶的小飾物,例如冰川日菜送給雙胞胎姐姐的一串晴明神社的水晶石手鏈,貓就總是喜歡去捉水晶石在燈光映照下發出的鋒芒。






第三年的夏天,冰川紗夜搬走了。




連同兩年冬天的回憶,兩年的聖誕節的回憶,也一併帶走了。她想念那隻貓,用盛滿了盈盈湖水的眼睛看她的貓,陪著她度過了好一段日子的貓,她惦記了很久很久,最終卻忙碌在繁瑣的學業中將記憶封存起來。




高中畢業後的冰川紗夜攜著吉他同妹妹回到國中探望老師,那也是個冬天,由於冰川日菜說想要回到這裡過完一個聖誕,冰川紗夜順便就回到這個書屋來看一看。




推門的時候依舊小心翼翼,她拉著妹妹踏上毛絨絨的地毯,發現書屋的老闆已經換了一個人,貓也不見了,佈置也與先前有些許的不同,不過改變不大,她仍準備回到她有著小木窗的座位上去。






這裡應該沒有人再認得冰川紗夜了。




當她轉身的時候,她發現她的座位上坐著另外的女性,正巧不巧地同冰川紗夜四目相撞。冰川紗夜愕然,她在女性的眼底遇見了一種久違的熟悉,女性投來的目光卻驚喜又詫異,彷彿是一副聽見了熟悉的聲響而驚醒的模樣。




冰川紗夜尤其記得的是,那天,那一刻,書屋裡開始播放起《月光》。《月光》的前半部分溫柔得不像話,清亮似水的芒竟不像太陽一般熾烈,卻與那天午後冬日暖陽的光束重合在一起,一點也不突兀,顯得格外閑適。




月亮乖戾,太陽溫順,女性的頭色應是染髪,但冰川紗夜總覺得沒有見過如此靚麗的鞍褐色,卻又不像是理髮店裡染出來的顏色。最令人在意的是女性的耳墜,粉紅色的兔子搖搖欲墜,披散下來的捲髮及腰,尤其是她特意捲得貼在臉側的髮絲顯得俏皮可愛。她正手捧一杯摩卡若有所思地抿著,下一刻就見到了冰川紗夜。






白色毛衣高領上沾上了摩卡的水漬,坐在位置上的人慌忙地為自己擦拭起來。




冰川紗夜看著,看著,也說不清為何,總覺得,一見如故。






-




「原來紗夜以前養貓呀?」






今井莉莎披著毛毯蜷縮在沙發裡,端著緩和的熱牛奶啜幾口,抬起眼皮盯著客廳裡為裝飾聖誕樹而忙活了一整天的冰川紗夜。




冰川紗夜手握著彩帶條在小樹枝上繞來繞去,圈到底部時作一個蝴蝶結,再慢悠悠地把小禮物盒與鈴鐺掛上去。






「我沒有養,那是人家店裡的貓。」






背對著今井莉莎,冰川紗夜慢悠悠地說起來。




她們同居快要半年了,細數認識已經四五年,交往也已經有兩年之久。很多時候冰川紗夜也會再次想起國中時的那只貓,它看著冰川紗夜的眼神和今井莉莎一般地柔和,像那天響起的《月光》,水聲波動心絃。




今井莉莎是個非常開朗卻又很懂得規矩的女孩子,她很樂意與人接觸,為人又友善熱心,不知不覺冰川紗夜也學會一些與人要如何相處融洽的技巧。




有時她會想,自己還蠻幸運的。






今井莉莎很喜歡貼著冰川紗夜,冰川紗夜的掌心貼上她的臉頰時,她會握住手用側臉輕輕地蹭起來。喜歡暖暖和和的毛絨被毯,喜歡熱氣騰騰的築前煮,有時候還與冰川紗夜搶著喝熱可可。




她的飾品也總是可愛又亮晶晶的,冰川紗夜主觀地認為,她的化妝品也蠻靚的。因為冰川紗夜的色號總是暗色系簡約調,而自己的戀人就要剛好相反——珊瑚色的高光、帶細閃的腮紅、還有水潤潤的唇釉,諸如此類的。




不過冰川紗夜一點也不介意這些,甚至也非常支持,人就應有差異,一定要有特色才稱得上有氣質所在才對。






「紗夜,快點來陪陪我嘛,我看了一整天的漫畫了...」






冰川紗夜從衛生間裡洗了手走出來,順手打開聖誕樹的燈光開關,頓時房間裡光芒閃爍,金色與火紅映亮了天花板。




她踱步到沙發前,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了靠背,繼而又將下巴輕輕抵至今井莉莎的肩頭,睫毛顫著小聲問起來:「今井小姐在看什麼漫畫?」






「當然是戀愛漫畫啦——」




今井莉莎將書本合起來磕到低矮的茶幾上,偏著頭去啄了兩下冰川紗夜有些蓬亂劉海下的額頭。




「...現在不看了嗎?」






「——因為紗夜來了嘛。」




今井莉莎咯咯地笑起來,半瞇起她那對綠寶石,浸在黑暗裡的橄欖色,聖誕樹的光映射到眼底時的綠湖盪漾,冰川紗夜看著她,她陷在沙發裡,像一只長毛的貓。












-布拉多爾:又稱布偶貓,是貓中體型和體重最大的一種。布偶貓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品種,它性情溫順、安詳,愛交際,叫聲輕柔,感情豐富,有愛心,喜歡有人陪伴,對人非常友善。它喜歡討好主人,總是形影不離地圍著主人轉。




寫在後面的話:我好了!


有些比較長的篇目總是要等短篇寫完了都還沒整完,就是我。所以還有一篇稍微長一點的沒整完,昨天就先行一步動筆了這篇さよリサ,最近腦洞莫名很多,可惜我的手速趕不上(汗


謝謝您看到這裡!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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